習慣在賽前和賽中喝可樂的倪夏蓮,完全地投入在這場與孫穎莎的較量中:她在失誤后著急地跳腳,在失分后露出無奈的笑容,也會在防守時松弛地奉上精彩的轉身回球。
全場比賽的最后一分,61歲的倪夏蓮選擇了主動攻擊,她側身揮拍、瞬時發力,但那個旋轉的乒乓球還是被孫穎莎接了回來。隨著她的又一次轉身回球飛出台面,4局32分鐘的比賽宣告結束。她確實堅定了「多贏一分是一分」的目標,但在不可戰勝的孫穎莎面前,沒有什麼戰略是可以輕易完成的。當然,在方方面面的鋪墊和沉淀下,這終究不是一場普通的巴黎奧運會女子單打第2輪賽事,所謂中國乒乓球的過去、現在和未來,或許都濃縮在這場相差38歲的「隔輩大戰」了。
倪夏蓮與孫穎莎握手致意的一刻,座無虛席的巴黎凡爾賽門展覽館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——在這個完全超越勝負的時刻,這不止是對勝利者的祝賀與期待,也是所有現場觀眾、工作人員對倪夏蓮的致敬。
一如往常,一天前還為孫穎莎和王楚欽充當陪練的倪夏蓮,面帶笑容地接受了采訪,而在賽前就向「倪阿姨」表達尊敬的孫穎莎,也在賽后強調了榜樣的力量,她說:「莎莎是世界第一,我是世界唯一」!
在被問起與倪夏蓮之間的比賽時,23歲的孫穎莎回應,「倪阿姨是乒壇很多人的榜樣,我很期待能跟倪阿姨交手,多向她學習。」
身為盧森堡體育代表團的開幕式旗手,倪夏蓮的巴黎奧運會征程是她第6次奧運之旅,雖然成為了奧運會歷史上最年長的乒乓球女子單打參賽者和勝利者,但與三年前一樣的止步第2輪,并不能幫助她刷新自己在奧運會的最佳戰績。從2000年的悉尼、2008年的北京、2012年的倫敦,到2016年的里約熱內盧、2021年的東京和今夏的巴黎,堅持直板快攻結合弧圈球的倪夏蓮之于六次奧運征程的最好成績,就是單打第3輪和雙打第2輪。
只是,看看倪夏蓮在球場內外的自如表達,以及在比賽中的每球必爭,誰還會在乎這些渺小的、狹隘的成績呢?倪夏蓮已經用完美的運動家氣質,詮釋了什麼叫做劃時代的奧林匹克精神。
倪夏蓮是帶著松弛感來到法國的。抵達巴黎后的每一天,她幾乎都會在丈夫的配合下,拍攝一些在奧運村的日常視訊:有的是對賽事的展望,有的是在奧運村的實感,有的是賽后分享,有的是一日三餐。
對于乒乓球的一切,倪夏蓮都太熟悉了,畢竟這項運動已經與其相隨半個世紀。曾幾何時,出生于上海的倪夏蓮,就像孫穎莎一樣在中國乒壇冉冉升起,這并不是說二人的競技成績有多麼平起平坐,而是意味著著拿到過第四屆全運會女單亞軍、第37屆世乒賽女團冠軍、混雙冠軍和第38屆世乒賽女雙亞軍的倪夏蓮,也經歷過類似的成長之路。但在1985年出戰完世乒賽后,倪夏蓮做出了不同的人生選擇,她進入上海交通大學科技英語班學習,然后在歐洲開啟了第二段乒乓生涯。1991年,上海女將與盧森堡結緣,一段與奧林匹克緊密相連的故事,便展開至今。
倪夏蓮從沒想過自己能參加六屆奧運會,早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之后,她就暫時放下了球拍,看似相距千里的東京資格,并不在她的計劃之內。但沒過多久,盧森堡方面的勸解和游說,又讓倪夏蓮陷入了盛情難卻的局面。考慮再三后,她還是拿起了從7歲起就太過熟悉的直板球拍,而一場令其終身難忘的比賽,也在邁向東京的過程中出現。
2019年6月26日,歐洲運動會乒乓球女子單打半決賽,倪夏蓮對上33歲的摩納哥選手楊曉欣,只有獲勝的一方,才能拿到東京奧運會的門票。
由于從未擊敗過楊曉欣,之前還有0比4的敗績,倪夏蓮一度有些忐忑不安。她甚至覺得,這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好在,憑借于身經千戰的歷練,她終究逐漸平復下來,在沒有退路的局面下孤注一擲。
結果,倪夏蓮在1比2落后的情況下連拿3局,以4比2的總比分收獲銅牌,如愿拿到了東京奧運會女子乒乓球的單打資格。她在賽后感嘆道:「這麼多年下來,我已經打過太多大賽了,但毫無疑問,這是我運動生涯中最激動的一場。這場勝利真的太重要了,哇喔,我真的可以去奧運會了!」
從東京到巴黎,從2021到2024,倪夏蓮的拼搏與付出沒有間斷。要知道,年齡的增長和奧運會的累加看似是幾個數字,背后需要付出的汗水從來不會打折。她曾說,要立足于當下的世界乒壇,不能只依靠「經驗」,而是要與時俱進地保持學習——「這就像是一台電腦,你需要下載全新的文件,進而保持更新的狀態……我不服老的,喜歡創新,然后在技術里換新的東西……如果是能力有限,輸球沒關系,但一定要盡力,態度不好才是不可以原諒的事情。」
倪夏蓮很相信這一點:「乒乓球是非常美好的項目,不論你在什麼年齡,都可以擁有自己的目標。」
最后,借用《驀然回首》動畫版在中國香港地區的宣發文案,送給一路與乒乓球相伴的倪夏蓮:「沒人保證旅者能安全登上終點,亦沒人保證山頂縮減的景色必然美麗。
感謝倪夏蓮,感謝奧林匹克。